凌晨六点,我与老侯一家相伴,打车去到慈光阁。
去过三次黄山,三次都是从这里上山。徐霞客先生比我少一次,但写下前、后两篇《黄山游记》,他也都是从慈光阁上的黄山。我第一次上黄山时,还年轻,不知道累,就背着他的那本游记,不是全集,仅是上册。
如今翻开,里边居然还夹着黄山的门票。当然我也是背着它爬了武夷山和恒山,因而里边也夹着武夷山和恒山的门票,成了它的书签。
徐霞客上黄山时,那时的这里还叫做“护国慈光寺”,既能够护国,规模自不一般。当时的寺中,藏有万历皇帝以及太后亲赐的佛经、佛像、袈裟、锡杖、钵盂等物,可谓恩宠有加,自然盛极一时,那时它是徽、宣两州禅林之首。
这些都是老侯讲给我的,他是石家庄一所技校的教师,教的是语文,估计那所技校不学历史,可惜了他胸中渊博的笔墨。他说他业余还教人画国画,我母亲退休后也曾学过国画,进而我想他的国画讲堂可能也在一所老年大学。
“这地方很厉害,当年石涛、渐江两位大师曾在此驻锡”,老侯跟我说这些时,我感到这座售票处都高大了。
“石涛、渐江还有梅清,是黄山画派的三位巨匠,他们最懂黄山,他们就曾生活在黄山脚下”。侯夫人大概听多了这些,因而拿了门票带闺女早早就走在了前边,但他依旧满怀一种朝圣者的激情,说给我听,我甚至觉得,那也不是在说给我听,而原就是说给他自己的。
他们在黄山只有两天的行程,但却拿出一天来去看黄山的凤凰源和翡翠谷,我原以为是他安排的糊涂,现在想想,他或许是在黄山的水景中,去体会石涛、渐江那些黄山画派的眼界的。
而那时,黄山画派对我来讲,还仅是个似曾听说过的名词。我是从那次黄山归来,才想着去了解他所说的这一画派。从检索出的一幅幅画卷落款中,认识了石涛和渐江,他们是大名鼎鼎的清初四僧之二,再有的两位是同样大名鼎鼎的八大山人和石溪。
可惜的是,徐霞客曾两次走过,石涛、渐江曾驻留泼墨的那座慈光寺,在乾隆年间着了把大火,进而逐渐没落废弃。现在的慈光阁是建国后重建的,有着接连不上历史的新,阁前的大门亦成了黄山景区的入口处。上黄山的一条索道也在这里,可以直接坐它上到玉屏楼,只我们到得早,索道那里还没有开门。
慈光阁前有个书法碑廊,上边多是近现代书法家的墨迹题刻,镌刻着“天下第一奇山”、“黄山是我师”之类的豪言。其中一块有些不伦不类,是康熙帝题给,没着大火前的那个“慈光寺”的,写着“黄海仙都”。
我和老侯就在那块御碑下讨论,康熙皇帝是否上过黄山,侯夫人不客气地终止了我们无味的争论,她说,“即便来了,人家也不用自己爬上去的,你俩倒是抓紧点时间吧”。
侯夫人是老侯的同事,她在那所技校里教数学,因而更注重效率。老侯充满豪情,希望能带着他们家四五年级大的闺女能走遍名山大川。但教数学的侯夫人更实际一些,她对自己的宝贝女儿,能否爬上这座山一直表示着怀疑。
她常和老侯说,“爬不上去,我就和英子打道回府,你自己走好了”。
确实山在那里,我们还是要自己去爬的。于是我们就沿着那条登山步道,一步一步地开始了魔鬼历程。那条徒步登山的石路,应也是徐霞客走过的,如今它也成了国保级的文物。
慈光阁海拔米,这里是我们登山的起点,由此上含沙岭。这一路都走在黄山的青山绿水间,山色葱茏,杂树如盖,能听到山谷中潺潺的溪水声,但很少见到它们的踪影,估计它们最终都会汇集到那条浮溪里,最终奔往长江。这里的山景青翠,但却平庸,我们所期待的黄山,还在九霄云外。
老侯确实体力充沛,背着他们家所有的辎重,当然还有他长焦、短焦的各种宝贝,依旧走在前方,如果不是等待他家女眷,我相信他早就同徐霞客一道翻山越岭了。我前一天爬九龙瀑时,小腿肌肉拉伤,昨天不觉怎样,如今登山,显现出了伤情的威力,每走一步,腿肚子都会跳动着颤抖一下。老侯在路上捡了一根登山杖给我,我拄着它一瘸一拐地往上爬,很有些像是八仙中的李铁拐。还好,老侯有至亲的牵挂,因而我还能跟上他的节奏。
其上四里地到立马桥,过桥有一石亭叫立马亭,由此可看到对面的立马峰,于青翠中扯出的一块赤裸的悬崖绝壁,上边金光闪闪地写着十个大字,“立马空东海,登高望太平”。
马能否爬到这里我不知道,我爬到这里,已没了望太平之心,我坐在亭中,只想着把气给喘匀了。
再上三里到半山寺,正如其名,山登这里就走了一半了,还要走相同的一段距离才到玉屏楼。半山寺,是处背倚绝壁的小庵,老侯先到,他还有兴致一游,而我走到这里,找个石凳子坐下,就再不想抬屁股了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我是云行笔记,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《文化苦旅》,让我们来一次,有文字感的旅行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