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山作为我国最著名的风景胜地之一,雄踞一方,素负“黄山归来不看岳”的盛名。千百年来,无数文人名士慕名而来,写下大量的美誉之作,或惊其险峻,或叹其浩渺,或夸其奇秀,或赞其壮美。从不同的角度,显现黄山不同的美。如宋代汪莘《沁园春·忆黄山》:“向天都月夜,遥闻凤管,翠微霜晓,仰盼龙楼”,虽是几个地名的巧缀,看上去却显得华贵富丽。“对孤峰绝顶,云烟竞秀,悬崖峭壁,瀑布争流”则展现一派声色并茂,喧腾绮丽的风光,皆有傲然不俗的蕴涵。而这一切,皆与作者的性格、理想、际遇有密切关系。当中所写其幽,写其素,宛转相因,萦回相衔,句句不离山,又句句皆有情意。
而在近代画坛上,“黄山派”渐江作为“清代四画僧”之一,其个人思想与政局变迁关系密切,因此其创作思想于诗画中常有流露。渐江曾有“偶将笔墨落人间,绮丽亭台乱后删,花草吴宫皆不问,独余残沉写钟山”的诗句,表达了他对前朝的怀念之情,但又不得已,只好寄兴于自然,云游各地。
渐江出家为僧后,取名弘仁。每日挂瓢曳杖,芒鞋羁旅,或长日静坐空潭,或月夜孤啸危岫,俨然是一个“不食人间烟火”、“丝毫世不相关”的世外高人。其十余年中足迹遍大江南北,造炼出不甘囿于先人藩篱,勇于常变的艺术思想。
渐江早年游武夷山,晚年游庐山,长期住黄山、白岳。终年生活于山水之间,自然山光水色,缥缈烟云,熟悉于胸中,流泻于腕下。
黄山多松,且多奇松。“奇”在“松无土,以石为土”,它的根是扎在岩石中的。因此,黄山松枝干的树皮简直就是岩石造就的,苍老如龙,坚硬如铁石,决非杨、柳、榆、桑可比。
我们知道,艺术家之所长,乃是把客观的事物生动、具体、形象地表现出来,以激起观者的形象思维,使其获得美之享受。渐江把黄山松的“奇”字用笔墨具体化、形象化:渐江通过树干和树根、树根和树枝之间超乎寻常的比例来突出松之“奇”。
再者,从松树不同寻常的生长方向着眼,概括出贴着悬崖朝上或朝下纵向生长和从石缝中崩出横向生长;渐江画松,从奇特造型着手,除有枝繁叶茂、亭亭如羽盖的“丰腴美”,更有瘦骨嶙峋、张牙舞爪似蛟龙的“瘦劲美”。画松树枝干,有横卧地上突然断入石中,然后又崩出石缝横生地上者和横卧地上突然站起,又复横卧地上。概括了黄山松之“奇”的各个方面,抓住了最基本的特征,使观者未游黄山而先对黄山松有“卧游”之印象。
渐江山石画法出自“折带皴”但用笔更加灵活多变,略有生活气息,表现出自家的风格。其山水画少用粗笔深墨,且少点染皴擦,作品中不露丝毫的粗犷霸悍、张扬外露的习气。全以精细的松灵之笔徐徐写出,于空灵中显充实,静谧深秀,一派纯净、幽旷而又峻逸隽永的意境呈现眼前。
渐江画山水,简淡高古,而简非不用笔,淡非不用墨,乃写意境幽深、气象万千的胸中丘壑。其山石取势峻峭方硬,林木造型盘弩犹劲,虽师法倪瓒,却学其精神,不入窠臼。做到于极瘦削处见腴润,极细弱处见苍劲,虽淡无可淡,而饶有余韵,比倪瓒还要孤高。可以感受到一种高山上的清冷,好像连空气都凝聚冻结。
作为“新安画派”领袖的渐江,法师而不泥师,学倪瓒天真疏淡的意境,直师造化,别开生面。从摹仿、借鉴转变为直师造化,师法自然,一举而破倪瓒远山平水、缓坡疏林的规范,形成了“笔如钢条,墨如烟海”的气概和“境界宽阔,笔墨凝重”的既有元人超隽的意境、又有宋人精密特点的独特风格。